曾經有個男生說,如果我跟他吵架的時候,不是大聲咆哮回去,而是委屈的哭著,他不僅不會用這麼難聽的字眼吼回我,還會好好安撫我。
曾經有個男生跟我說,如果我能像一般女生一樣,痛的時候要要哀哀叫、難過的時候要浮誇點顯示出來,他才懂的即時伸出援手,不會對我這麼壞。
曾經有個男生跟我說,如果一直借錢給他的時候,沒有表現的事業很成功的樣子,他會比較願意還我錢。
然後這些男人,全部都跟我說過同一句話:「我要的只是你好好做自己。」
好好做自己?
我努力的從他們為自己說出這句話感到驕傲的神情,想看出一絲謊言的證據,但我沒看到。因為,他們真的這樣深信。深信他們願意愛真實的我自己。
問題是,當他們在欣賞我浮誇的勇氣和膽量時,品嚐我誇張獨立自主的狀態時,可能無法瞬間推演出,在這樣父權世界中,一個毫無知識、背景的女生去到新加坡如此資本主義的社會裡,是經歷過多少種羞辱和挫敗過。
當一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,對著我笑說窮女人身上怎麼聞都是臭的,香水別噴了吧、當一群男人圍在一起笑我說台灣女生來新加坡是要來準備嫁人的,你拿著個電腦需張聲勢,就以為腳就不用打開了是吧?當我在努力到巔峰快崩潰時,我爸不是找我弟要錢,是找我的時候,我媽曾經說溜嘴,說她比較愛我弟,要不要把我爸的房子全留給我弟時,這些時候我都哭倒曾經昏倒在地過,我都曾經軟弱到極致過,但後來我發現沒有人會來扶我,也從來沒有人會可憐我,於是每一次我都靠著自己的勇氣再自己站起來。我都為了讓自己能更強壯而把眼淚吞下去。
然後這就變成全新的我,全新的我真實的樣子了。
你要我怎麼,在跟你吵架的時候,不捍衛自己,你要我怎麼在遇到痛時能像一般女生一樣,簡單掉淚。對我來說,我不掉淚不是因為不痛,而是已經痛過到谷底後,那些痛和淚,是身體不會允許我有的反應,那會讓我永遠會記得掉淚會讓我陷入的困境,因此我會恐慌。
一個極致堅強的女人,背後是千瘡百孔的。
然後,你在表訴你對我的那種期望時,擺明是在講另一類型的女人該有的應對模式,你怎麼又能以為,自己真的是想要愛做自己的我。
我一直都在做自己啊,可其實你無法愛這樣的我啊。
我爸在今年過年時,跟我借了一萬塊。
一萬塊?
當時我又開始著急了,已經借過他好幾十萬,然後每個月他生活費都在刷我的副卡了,為什麼這一萬塊你需要來借,這種數字又代表什麼?我借完後非常不爽。對他說,你這次這一萬塊必須還我。
他竟然回說:「蛤?所以你開始缺錢了?」
我震驚到說不出話來,從我扛下他千萬的債以後,在網路上講到粉絲都知道這些故事和我的痛苦了,他明明都有看到,只是我不像他那專門騙錢的中國太太一樣,會在我們全部親戚前哭到自己多委屈、哭我不孝順她,哭她多可憐,所以就代表我不痛、不苦、不委屈了?
我在我爸面前不表現痛苦一面,是希望他活到這把年紀了,不要因為我的痛苦而讓他覺得自己是失敗的爸爸,不用上演委屈而讓他壓力更大、否定自我。這些尊重和心思,反倒被視為理所當然了。
我只想說:「爸,身為你女兒,怎麼可能會不缺錢,但你問這句話時,我情何以堪。」
很多時候我不表露身上的彈孔和疲乏,可能是我對對方的愛和保護大過於自己的痛,但在這些人面前,永遠都只代表,我可能是永遠無敵的。
結果,
我爸的大陸太太太會哭、太會裝可憐、每次吵架時都不吼就哭然後不論誰對誰錯,最後都能得到一個包包、一個房子,至今騙到的錢是我這輩子都賺不到的。像我們這樣的女人呢?
大概就在等下一個,自以為有能力愛“真實的我”的人,再上演一段新的同邏輯故事。